【蜜柑】(上) 芥川龍之介


今天發佈芥川龍之介的作品「蜜柑」的上半部翻譯。

雖然篇幅不多,卻讓人讀後回味。希望大家喜歡。

(全篇作品2078字,閱讀時間約8分鐘。)




作品︰ 蜜柑(上)
作者︰ 芥川龍之介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蜜柑】



在某個冬天天色陰暗的黃昏,我坐在橫須賀上行列車的車廂一角,無聊等待著出發的汽笛聲。在早已亮起燈光的車廂裡難得沒有其他乘客。望向外邊幽暗的月台時也罕見地看不到送行人士的身影,可見的就只是困在籠內的一隻小狗在不時哀傷低鳴。此刻的情境跟我此時的心境竟然出奇吻合。說不出的疲勞和困倦猶如冬天天空上佈滿的烏雲般沉鬱。雖然雙手一直插在口袋裡,卻連掏出裡面的晚報來閱讀的氣力也沒有。

過了沒多久以後,火車響起了出發的汽笛聲。我稍稍感到寬心的同時,把頭支在後方的窗框上,漫不經意地等待月台往身後方向後退。這時,一陣嘈雜的木屐聲從閘口傳來。隨著車長的謾罵聲,我所坐的二等車廂車門嘩啦一聲打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慌慌張張走進車廂。列車沉重晃動一下後徐徐開動。月台上的圓柱一根接一根擋住我的視線、運水車就如被人遺棄在月台上一樣、搬運工人向著車廂內給小費的主顧不停道謝 --- 這一切情境都在吹向車窗的煤煙中依依不捨地後退。我鬆了口氣,點起香煙,抬起沉重眼皮,瞥眼望向坐在前方女孩的臉容。

她頭上梳著一個枯黃的銀杏髮髻,一雙被寒風吹得龜裂的面頰紅得讓人看了不快,怎看都是個不折不扣的鄉間女孩。一條淺綠色骯髒不潔的毛圍巾垂到大腿上,而大腿上卻放著一個大包袱。那雙抱著包袱已經凍傷的手緊緊握著一張三等車廂的車票。我本來對這張低俗的面孔就沒有半分好感,一身不潔的衣著也叫人不快,最後愚笨得連二等三等車廂都分不出來就更叫人氣結。我燃起香煙,把口袋裡的晚報隨意翻開放到大腿上閱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忘記這女孩的存在。這時候,原先從外邊照射到晚報上的光線突然被燈光取代。原本印刷不良的字體赫然變得清晰可見。不用說,這時火車已經駛進橫須賀線上多條隧道中的第一條。

我在燈光下瀏覽了一會用作解悶的晚報,然而刊登的報導卻盡是一些世間平凡事:戰爭議和問題、男女新婚的報導、攬權事件、逝世訃聞 --- 在進入隧道的瞬間,我產生列車向著相反方向行走的錯覺。與此同時,我的眼睛猶如機械般掠過了一篇又一篇索然無味的報導。在這段時間內,我始終不能忘記這女孩正以鄙俗的面容坐在我前方。隧道內的火車,鄉間的女孩,再加上滿載平凡報導的晚報 --- 這不就是一個象徵嗎?不就是不可理解、低俗無聊人生的象徵嗎?我感到一切都是多麼無聊,於是把讀了一半的晚報放在身旁,把頭靠在窗框,像死人一樣瞌上雙眼,迷迷糊糊睡起來。






第一部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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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柑(上)
蜜柑(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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