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車】(上) 芥川龍之介



(為了增加閱讀趣味,希望不認識甚麼是台車的朋友在閱讀本文章前找找芥川時代台車的資料。假若大家沒空搜尋,不妨看看小弟先前在FACEBOOK專頁上分享過的以下錄像連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yZsegs3cVE


小弟是個重症動畫迷。記得「刀劍神域 」第二季有這一段。

阿絲娜利用連接到網絡的鏡頭把患重病的由紀帶到學校旁聽,情形就像在電視屏幕前讓由紀觀看航拍機的鏡頭影像一樣。國文老師見到由紀時向她說了一段歡迎說話。

「紺野小姐,今後也來我們學校聽課吧。我們今天開始教授芥川的台車,要是沒把故事讀到最後就太沒趣了。」

芥川小說從來都是「好戲在後頭」,希望大家也能把這篇精彩的「台車」讀到最後。

以下是「台車」的上半部,希望大家喜歡。


作品︰ 台車(上)
作者︰ 芥川龍之介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トロッコ】


良平八歲那年,小田原和熱海之間開展了舖設輕便鐵路的工程。那時候,良平每天都會來到村莊盡頭處看這工程的進展。雖說是工程,其實也只是用台車搬運泥土而已,但他卻興致勃勃地來到這裡觀看。

台車的上面,兩個運土工人站在堆起的泥土後面。因為台車是住下坡走的,所以不需借助人力就能自動行走。運土工人的上衣隨風擺動,車體猶如被風吹動般沿著狹窄的路軌向前滑行。— — 良平眺望這情景時,偶爾會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運土工人。就算不是運土工人,至少也得跟他們一樣坐一次台車。台車到村莊盡頭的平地上自然停下。運土工人敏捷地從台車躍下,把車上泥土全部傾倒到路軌的盡頭處。然後,他們再次向著剛剛滑下來的山坡推著台車走。良平有時會想,就算不坐,推推也蠻不錯。

二月上旬的某個黃昏,良平跟比他年幼兩歲的弟弟和一個跟弟弟同年的鄰家小孩一起走到村莊盡頭放置台車的地方。黏滿泥濘的台車在微弱光線下並排而放,周圍都看不到運土工人的身影。三個小孩戰戰兢兢地用力推那最前端的台車。三人的共同努力下,台車車輪突然「隆」的一聲轉動起來。突然聽到這陣聲音,良平嚇了一跳。然而當車輪再次發出響聲時,良平已經沒有再被嚇倒。隨著響起「隆隆!隆隆!」的聲響,三人沿著路軌徐徐推著台車往上走。

走了大約二十米後,路軌上出現一個大斜坡。儘管三人拚盡全力,但台車卻還是絲毫不動。搞不好的話,恐怕連人帶車就要被推下斜坡。良平心想已經夠了,於是向另外兩個年幼的小孩使了眼色。

「來!快上車!」

他們把手鬆開,立即跳上台車。台車起初徐徐前行,轉眼間卻沿著軌道加速滑下。這時候,前方軌道盡頭的景色就像瞬間被分割到車兩側一樣急速地映入眼簾。撲打面龐的黃昏之風、腳下台車的滑動 — — 簡直讓良平都樂翻天了。

只消兩三分鐘,台車已經停在原先的終點上。

「來,我們再推一次。」

正當良平和兩個小孩準備再次推動那台車但車輪還未轉動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只是這樣,腳步聲還在瞬間變成了喝罵聲。

「臭小子!誰讓你們碰那輛台車的?」

只見一個身穿殘舊工作服、頭戴與季節不符的草帽、身材高大的運土工人正站在那裡。— — 良平甫看見這人身影便立即跟兩個小孩一同溜到十多米外。— — 從此以後,良平外出回家時即使看見寂靜工地上放著台車,也沒有再想坐在它們上面。那個運土工人的身影到現在還清晰留在良平腦海裡。微弱光線下的黃色小草帽 — — 隨著年月流逝,記憶中的色彩已經逐漸褪色淡化。

十多天以後,良平再次獨自在下午時站在工地上眺望台車。除了那些運載泥土的台車外,他看見一輛運載枕木的台車沿著較為寬闊,並將要成為鐵路本線的軌道上行走。推著台車的是兩個年青的男人。良平看著二人覺得他們很平易近人。「這二人應該不會罵我吧。」— — 他邊想邊跑向台車的旁邊。

「叔叔,可以幫你們推車嗎?」

當中一人,— — 身穿條紋襯衣的男人依然垂頭推著台車,沒多思索就回答說︰「好,過來推吧!」

良平站在二人中間,用盡全力推。

「你這小子力氣也蠻大。」

另外一人,— — 耳背夾著香煙的男人這樣稱讚良平。

這時候,軌道的斜坡漸漸變得平坦。「不用再推了。」— — 良平擔心對方會這樣跟他說,心裡忐忑不安。然而,兩個年青的運土工人卻是比剛才更加挺直腰板,一言不發地繼續推車。良平終於忍不住,戰戰兢兢地問二人。

「可以繼續幫你們推嗎?」

「當然可以。」

二人同聲回答。良平心想︰「他們二人真好。」

多推五六百米後,路軌上再次出現一個大斜坡。田地兩旁種植著橘子樹,可以看見大量黃色果實正沐浴在陽光中。

「還是來到上坡路好,這樣他們就會一直讓我推。」 — — 良平一邊想,一邊盡力推著台車。

穿過橘子林向上爬到盡頭後,路軌突然轉往下坡。身穿條紋襯衣的男人對良平說︰「快上車呀!」良平立刻跳上車上。台車運載三人在路軌上快速奔馳,乘風穿越橘子林。「跟推車相比,乘車真的好玩多了。」— — 外套在風中鼓起的同時,良平想著這理所當然的事。「去程時推車愈多,回程時乘車也就愈多。」— — 他也想到這一點來。


上半部完

快速連結
台車(上)
台車(下)完

芥川龍之介 其他作品
日本小說翻譯室 文章目錄
日本小說翻譯室 Facebook 專頁

延伸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