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風景】（下）完 太宰治

(如果這是你首次進入這網誌，歡迎從故事的第一部分開始看。)
黃金風景（上）

以下是「黃金風景」的下半部，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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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黃金風景（下）完
作者︰ 太宰治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黃金風景】

事情就是發生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近四十、身材矮小的巡警來到我的玄關前調查戶籍。他一邊看著我在戶藉簿上的名字，一邊打量我那張滿臉鬍渣的臉龐。

「呀！閣下 …… 是少爺嗎？」從巡警的說話中，我聽見故鄉濃烈的鄉音。

「沒錯。」我毫不客氣地回答。「閣下是 ……？」

巡警瘦削的臉龐上擠出一臉突兀的笑容。

「啊！果然是少爺。大概已經忘記我吧。都快二十年了，我就是當時K市的那個馬車車伕。」

K市是我出生的地方。

「如你所見，我現在就是如此潦倒。」我面無表情地回答。

「哪裡的話！」巡警比剛才笑得更開懷。「閣下是小說家，是知名人士！」

我無言苦笑。

「對了。」巡警把聲量壓低一點。「阿慶經常都提及閣下。」

「阿磬？」我一時間還沒搞清狀況。

「是阿慶呀！你大概忘記了吧。曾經在府上當過女傭的那人。」

我想起了。「啊！」我不禁呻吟了一聲。我仍舊蹲在玄關的台階上，低下頭來，二十年前向某個愚鈍女傭行過的惡行，如今一件件清晰地回憶起來，我實在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現在幸福嗎？」我突然抬起頭來，沒頭沒腦地問。我還記得當時我的臉上甚至浮現出罪人、被控訴者的卑屈笑容。

「呀！還算過得去。」他爽快地回答。「遲些時候我帶她來拜訪你。」

我嚇得驚慌失措。

「啊！不必了。」我被難以形容的屈辱所折騰，斷然拒絕了他。

不過巡警仍然顯得很高興。

「在這附近車站工作的是我們的大兒子，然後順著是一個男，兩個女。老么今年八歲，開始上小學。現在我們總算可以安心了。阿慶這幾年也辛苦了。要怎麼說好？說到底她在府上這樣的豪門學過禮儀，跟普通人就是不能同日而語。」巡警微微紅著臉笑著說。

「總算托福。阿慶也經常提起你。下次公休時，我一定跟她一起來跟你問好。」巡警突然一臉正經。「我不打擾了。請多保重。」

這樣過了三天。也不是甚麼工作上的關係，只是因為缺錢而煩惱得令我無法待在家中，於是拿起手杖準備到海邊散心。正當我推開大門時，赫然發現門外站著三人。穿著浴衣的爸媽和一個穿著紅色洋裝的小女孩，他們猶如一幅美麗的圖畫般並立在一起。這是阿慶的一家。

我大聲叫起來，音量大得連自己都吃驚。

「你們來了嗎？今天我有些要事不得不出門。真過意不去，你們改天再來吧。」

阿慶已經是一個優雅的中年婦人。那個八歲的小女孩，跟那時候還是女傭的阿慶很相像。她抬起頭來，用帶點迷茫的眼神呆呆望我。我感覺非常哀傷，跟阿慶也沒說上一句話，就逃亡似的衝向海邊。

我拿著手杖橫掃海旁雜草，頭也沒回，氣沖沖地一步一步跺腳前行，漫無目的地走向海邊市街。

我在市街裡幹了些甚麼？大概是無意義地看看電影院宣傳海報，又或是看看和服衣料店的櫥窗。我不時咂嘴，心中某處響起「我輸了 … 我輸了 … 」這自言自語的聲音，我強烈搖擺身子不肯認輸，然後繼續向前走。大概這樣過了約三十分鐘，我再次朝向家中的方向走。

當走到海邊時，我停下來。啊！前方是一幅多麼溫馨的圖畫啊。阿慶一家三口悠閒地向著海面擲石頭，發出歡愉的笑聲。

他們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裡。

「他頭腦這麼好，很快就要出人頭地了。」巡警用力投出一塊石頭。

「你說得沒錯，你說得沒錯。」阿慶一臉自豪地高聲說：「他從小已經跟其他人不同，對下人特別親切。」

我站著一動也沒動地哭起來。剛才那份難受的激動一下子在淚水之中暢快地溶解。

我輸了。這是一件好事，事情就是要這樣。他們勝利的光芒照射在我明天出發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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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篇完

讀完這篇文章以後，我想其實故事中小時候的「太宰治」可能並不如他自己所想的不濟，只是因為他對自身的階級優勢作出了深刻反省，才把自己的「惡行」跨大了。

我會想，當初他可能真的只是踢著阿慶的肩膀。阿慶跟他說踢到右臉可能也只是跟他鬧著玩。在阿慶眼中，他可能一直都是個親切的好孩子。

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的「太宰治」在「事實」中獲得解脫，再次踏上重新出發的路途。

哈哈！這也只是小弟一廂情願的想法（尷尬）。實情是怎樣，只有作者自己才清楚。當然，各位網友也可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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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風景（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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