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二）太宰治 |百圓紙幣眼中的眾生相

(如果這是你首次進入這網誌，歡迎從故事的第一部分開始看。)
貨幣（一）

今天發佈的是「貨幣」的第二部份。

這部份的時代背景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當時日本的物資嚴重缺乏，加上政府把物資供應一面倒傾向軍方，以及對市民實施嚴格物資配給制，因此一般市民都很難獲取足夠物資，而日本黑市也就在這種情況下應運而生。

由於日本黑市本身是非法活動，所以當中的交易很多都是烏煙瘴氣，涉及不少爾虞我詐及強權暴力的勾當，文中的百圓鈔票就在這種地方當上了跑腿。

以下是故事第二部份的翻譯，希望大家喜歡。

（本部份942字，閱讀時間約4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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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 貨幣（二）
作者︰ 太宰治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貨幣】

之後五年間，我走遍四國、九州各地，樣貌一下子蒼老不少，人們亦開始逐漸瞧不起我。當我相隔六年後再回到東京時，樣貌已經今非昔比，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討厭起自己來。

回到東京以後，我只能成為黑市中當跑腿的女人。雖說離開東京的五六年間，我起了一些變化，但相比東京，卻也算不上甚麼。

每晚八時左右，帶著幾分醉意的買賣仲介都把我從東京火車站帶到日本橋，再從京橋穿過銀座走到新橋。路上一片漆黑，感覺猶如在陰森樹林中走過，莫說沒有行人走過，就是橫過馬路的貓兒也一隻都見不到，恐怖死寂的街頭彌漫著一股不祥的氣息。過了沒多久，街上又再次響起「轟隆 ~~ 嗖嗖 ~~」的轟炸聲。然而，儘管每天都身處在這紛亂的都市中承受著不分晝夜的轟炸，但我卻仍然猶如賽跑用的接力棒一樣，頻繁無休地從一人手中交到另一人手中，眼花繚亂的到處奔走。因為這樣，不單害得我全身皺巴巴，還沾滿一身不同的臭味。因為太羞恥，我也變得自暴自棄起來。

日本，這時候也正值一段自暴自棄的年代。我是從怎樣的人手中，因為怎樣的原因，交到另一個怎樣的人的手中？把我交到另一人的手中以前，他們之間又說了多殘酷的話？相信大家都已經很清楚。既然大家都聽厭看倦，我就不再多加說了。然而，我認為人類變得猶如野獸一樣的情況，並不單發生在軍方高層，也不僅只是發生在日本人身上，而是出于人性中某些普遍存在的大問題。

我滿以為當人類不知自己是否還能活到明天時，他們就會把情物兩慾都摒棄得乾乾淨淨，但實情卻不是這樣。原來當生命走到絶路時，人們就只會貪圖別人財物，不再向人展露微笑。

「哪怕世上只有一個不幸的人，自己都不能忍心過著幸福的生活。」

我以為這才是人類應有的情操。但實情是，人們僅僅為了讓自身或家人獲得片刻的安穏，就會對隣居施以咒罵、欺騙和傷害，簡直就是一派地獄亡靈互毆的可笑悲慘景象。﹙不要以為自己沒有做過。就是閣下，我也肯定至少做過一次。自己做了卻懵然不知，這是最叫人氣結。請為自己感到羞恥吧！如果你是人類，就請為自己感到羞恥吧！因為羞恥正是人類所獨有的感情。﹚

儘管我過著這種下賤的跑腿生活，但總算還有一兩件事情令我感到活在世上真好。雖然我已經精疲力竭，年紀老邁得連身處何方都搞不清，但仍然有些愉快回憶是我直至今天都沒法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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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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