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手高修】（二） 宮澤賢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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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提琴手高修 （一）
以下是故事的第二部分。請大家多多指教。
作品︰ 大提琴手高修 （二）
作者︰ 宮澤賢治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セロ弾きのゴーシュ】
這天晚上，高修抱著黑色的大傢伙回到家中。雖說是「家」，其實也不過是村莊盡頭，溪流邊的一座壞掉的水車小屋。他獨自住在這裡。每天清晨，他會在屋旁那塊小小的菜園裡修剪蕃茄的莖菜，幫捲心菜捉蟲，直到午才後才外出。回到家後，他點亮燈，打開那只黑色的箱子。裡面裝的不是別的，正是傍晚時分發出僵硬琴音的大提琴。他將它放在地上，從架上拿下一個杯子，把水桶中的水舀進杯子，咕嚕咕嚕的喝到肚裡。
這時，他搖了搖頭，在椅子上坐定，隨即以猛虎之勢拉起了下午那首樂曲。他一邊翻琴譜，一邊演奏；拉了一會便停下來想一想，想過以後又重新拉奏，努力地從頭到尾將那首樂曲拉了好幾遍。
到了深夜，高修早已疲憊不堪，幾乎不知自己拉奏的是什麼。他滿臉通紅、雙眼布滿血絲，神情扭曲，整張臉像是隨時會倒下般可怖。
就在這時，身後的大門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是荷修嗎？」高修迷迷糊糊地喚了一聲。沒想到，推門而入的，竟是那隻至今見過五、六次的三色大貓。
三色貓費力地將從高修田裡摘來的半熟番茄，擺到他面前。
「累死我了，搬這東西真要命！」
「怎麼？」高修問道。
「這是我送給老師的禮物。請好好享用。」三色貓說。
「誰叫你去摘蕃茄的？你以為我會吃你帶來的東西嗎？更何況，那些番茄本來就是我田裡的！什麼？還沒熟你就給我摘下來？原來一直咬壞番茄莖、把田弄得亂七八糟的傢伙就是你啊！滾！給我馬上滾出去！你這隻雜種貓！」
三色貓縮著肩，眯起眼，嘴角掛著微笑地走進屋裡。
「老師，您別這麼生氣，這樣對身體不好。不如來彈彈舒曼的《夢幻曲》吧，我當您的聽眾。」
「太放肆了！你不過就是隻貓罷了。」
大提琴手憤怒難平，腦中盤算著該如何應對這傢伙。
「老師別客氣，請開始吧。沒聽過您的琴聲，我可睡不著呢。」
「過份！過份！真是太過份了！」
高修氣得滿臉通紅，像今天下午樂團指揮那樣跺著腳大聲喝罵。可就在下一刻，他的態度卻突然轉變了。
「好，我來拉吧。」
高修帶著別有用心的神情，鎖上大門，關閉屋內所有窗戶，然後拿起大提琴，熄滅了燈光。此時，下弦月的月色正從窗外灑進屋內。
「你想我拉甚麽？」
「夢幻曲，浪漫的舒曼那首。」三色貓抹一抹嘴說。
「夢幻曲？是這首嗎？」
大提琴手像是在盤算什麼似的，將手帕撕成兩半，狠狠地塞進耳朵裡。隨即，他以暴風般的氣勢，拉起了《印度獵虎》這首曲子。
三色貓側著頭傾聽了一會兒，忽然兩眼不停眨動，猛地奔向大門。牠的身體「砰」地一聲撞上門板，卻沒能撞開。彷彿犯下了人生中最大錯誤，牠驚慌失措，眼睛和額頭冒出劈劈啪啪的火花，連貓鬚和鼻孔也閃著光花。那表情就像快要打噴嚏般焦躁，開始在屋內亂竄。高修看得發笑，便更加使勁地拉起琴弓。
「老師，夠了！夠了！這可攸關性命，請不要再彈了。我以後再也不敢『指揮』老師了！」
「快閉嘴！現在才拉到捕虎的那一段。」
三色貓痛苦地到處蹦跳，身體緊貼著牆壁，被壓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青光。牠像風車般圍著高修團團亂轉。
高修眼睛都看花了，於是說道：「好了！好了！饒了你吧。」隨即停下手中的琴弓。
然後，三色貓也平靜下來。
「老師，今晚的演奏有點不對勁。」三色貓這樣說。
大提琴手雖被激怒，卻若無其事地叼著香煙，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火柴。
「怎麼了？沒事吧，把舌頭伸出來給我看看。」
三色貓呆呆地把舌頭伸出。
「哈哈！舌頭有點粗糙呢。」大提琴手說著，突然用火柴劃過舌頭，點燃了口中的香煙。嚇壞了的三色貓像風車般不停地擺動舌頭，猛地奔向大門。牠「砰」地一聲撞上門板，搖搖晃晃地退了回來。又往前撞去，再退回來，前撞後退，彷彿決心硬是要撞出一條退路。
高修覺得頗為有趣，但轉念一想，便說道：「你走吧！以後別再來。蠢才！」
大提琴手打開大門，看著三色貓如風般逃走，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這一晚，他終於可以痛快地好好睡上一覺。
第二部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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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提琴手高修（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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