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貓】第一章 (三) 夏目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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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貓】第一章 (一)




作品︰ 【我是貓】第一章(三)
作者︰ 夏目漱石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吾輩は猫である】


提起任性妄為,我想講講關於我家主人因為任性妄為而失敗的故事。

主人本來就沒有甚麼事情比別人優勝,但偏偏甚麼都愛沾手。寫了俳句就投稿往「杜鵑」,寫了新詩就寄到「明星」,有時寫些錯漏百出的英文,有時則沉醉在射箭這玩意。有時學唱謠曲,更有一段時間拿起小提琴來「嗚——嗚——」聲的拉奏。

然而最可悲的是沒有一樣做得出色。 雖然這樣,一做起來卻沉迷得連胃病都不顧。因為在茅厠唱謠曲,左鄰右里給他起了個渾號叫茅厠老師,但他本人卻又全沒所謂,依然還是「本人正是平宗盛。呀——呀——」的不停地唱。大家都大笑說道:「看呀!宗盛又來了!」。

不知主人在想些甚麼,在我住進來一個月後,那天剛好是他發薪的那天,他提著一個大包匆匆回家。我心想他究竟買了甚麼回來,後來才知原來那是水彩顏料、畫筆和一種叫「Whatman」的畫紙。可想而知,從這天開始他又放棄了謠曲和俳句開始繪畫了。

果然,從第二天起,他在書房裡沒睡午覺,只是不停地畫。但是,看過他的畫的人都看不懂他在畫些甚麼。也許他本人也知道自己畫得不好,所以有一天,當一位懂美學的朋友到訪時,我聽到他這樣說。

「我總是畫得不好。看別人畫時多輕鬆,但當自己提筆時卻發現這麼難。」主人的心聲也確實不假。他那掛著金邊眼鏡的朋友望向他說︰「從開始就畫得好是不可能的,而且也不是單憑想像就能畫得好。以前,意大利大畫家安德利亞.德爾.薩爾托(Andrea del Sarto)曾經說過,如果想作畫就要在大自然裡寫生,天上星晨,地下露水,會飛的飛禽,會跑的走獸,池塘的金魚,枯木的寒鴉,大自然本身就是幅大型活動畫。你說怎樣? 如果想畫些像樣的,我看不如來寫生吧。」

「是嗎?安德利亞.德爾.薩爾托說過這些話嗎?我可全不知道呢! 他這話確實很有道理!」主人深表認同,但我卻在金邊眼鏡後看見嘲笑他的那張臉。

第二天,我跟往常一樣到屋外的檐廊舒舒服服地睡午覺。主人破例從房間裡走出來,來到我身後不知幹起甚麼來。

我醒來以後,心裡在想究竟發生了甚麼回事,於是把雙眼微微睜開,見到他正在模仿安德利亞.德爾.薩爾托全神貫注地作畫。看到這個情境,我不禁失笑。因為被朋友嘲笑了,於是就開始望著我寫生。

由於睡夠了,我忍不住想打個呵欠。不過難得主人有興致提筆作畫,我要是亂動,他也就太可憐了,於是我一直忍著。他現在正在我的輪廓上上色。

誠然,以貓而言,我絕對不算儀表出眾。無論是身材和樣貌,都不比其他貓優勝。不過無論我多難看,也不至於像主人所畫般古怪吧。


顏色首先就不對,我的毛色是跟波斯貓一樣地混有黃色的淺灰色,再加上油漆般的斑紋。這是誰人看了都不會懷疑的事。不過主人所塗的顏色既不黃也不黑,既不灰也不褐,也不是把這些顏色混和在一起。除了說是顏色,我也沒甚麼好說。

此外,最令人費解的是沒有眼睛。因為他是在我睡著時畫的,所以這也不難理解。然而由於連該長眼睛的地方都沒有,根本無法辨別出是盲貓還是睡著的貓。我心想安德利亞.德爾.薩爾托也不至如此吧,但對主人的熱誠我還是不得不佩服。

儘管想不動來讓他畫,不過從剛才就一直內急。身體的肌肉抽得繃繃緊,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沒辦法之餘,對不起也只好把雙腳往前一伸,把頭向上一頂,打個大呵欠。這樣一來就已經不是乖乖定著,但這樣也無可奈何。反正已經破壞了主人的計劃,也就斯斯然站起來到裡邊解手。

這樣一來,主人就用夾雜失望和憤怒的語氣從大廳喝罵過來︰「你這混蛋!」

主人罵人時只會罵人混蛋。雖說這是因為他不懂其他罵人的說話,但是不體諒人家為他苦心忍耐,卻罵人家是混蛋也太沒禮貌吧!

假若我平日坐在他背上時他給我一些好看的臉色,我還可以把這口氣吞下。偏偏他卻從沒爽爽快快為我做過任何事。現在只是因為站起來小解就臭罵我混蛋也實在過份呢。

本來人類就仗著自己的力氣大而自高自大。如果沒有比他們強大的動物來對付他們,我也沒法想像他們還要自高自大到甚麼程度。


第三部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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