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椅子】(六)完 江戶川亂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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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椅子 (一)




作品︰ 人間椅子(六) 完
作者︰ 江戶川亂步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人間椅子】


我愛她有多深,實在無需喋喋不休地說過不停。她是我第一個親密接觸的日本人,而且還擁有十分美好的身軀。在她身上,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愛情。與此相比,以往旅館內的眾多經歷都談不上是愛情。能證明這點是因為跟以往不同,只有那夫人才能令我不滿足於悄悄的愛撫,而是無論如何也希望能讓她知道我的存在。

無論如何,我都很想讓夫人意識到在椅中存在的我。雖然好像有些自說自話,卻是真的很想讓她也愛上自己。究竟是否應該給她一點暗示?假若直接跟她說椅中藏著一個人,她肯定會大吃一驚,然後她會把事情告訴丈夫和傭人。那樣不單無濟於事,我還得背負可怕的罪名和承受法律的責任。

因此,我努力讓夫人坐在我的椅子時,至少能感到享受和留戀。作為藝術家的她,相比常人必定擁有更為纖細的洞察力。假若她能感受到椅子內的生命,不視之為死物,而是當作生命體來愛戀,單單這樣就足以讓我非常滿足。

每當她投進我懷裡時,我都會盡量溫柔地承托她。當她在我身上感到疲倦時,在她不發覺的情況下,我會徐徐移動大腿,調整她身軀的位置。然後,等她迷迷糊糊入睡以後,我會扮演搖籃的角色,以極其微細的動作搖擺雙腿。

這份體貼不知是否已經獲得了回報,還是只是我的一廂情願,最近我感覺到她已經愛上我這張椅子。她就像嬰兒在母親懷裡,又或是少女停留在戀人的懷抱,彷彿撒嬌一樣深深地坐在椅子當中。而她在我大腿上移動身軀的模樣,也顯示出她相當愛戀這張椅子。

這樣地,我的熱情燃燒得一天比一天旺盛,最終變得不自量力地對那夫人產生狂妄的念頭。心想那怕只是一眼,只要能見到我的戀人,跟她說幾句話已經死而無憾。

很抱歉的,夫人應該早已猜到我那位戀人就是閣下。而我就是尊夫從 Y 市的傢具店買下那張椅子以後一直奉上愛情的可憐男子。

夫人,我懇請你一次,可不可以與我相見一面,然後對這個可憐的醜男說上一言半句的安慰說話?除此以外,我絕不會奢求更多。懇請你能實現我這個面貌其醜、污穢不堪、在這人世間如此不幸的男子的殷切願望。

昨天晚上,我為了寫這封信,已經溜出大宅。要我面對夫人提出這請求,一方面非常危險,另一方面對我而言也是難以做到的事情。

當夫人閱讀這信封時,我已經擔憂得面色發青,正在大宅四周團團亂轉。

假若夫人願意實現我這無禮的要求,請把一條手帕放在書房窗前瞿麥的花盆上。以此為暗號,我就會假裝客人從大宅的大門進來造訪。



這封難以置信的信件最終以熱烈的祝福語作結。

佳子把信讀了一半後,已經被恐怖預感嚇得面色發青。

她不自覺站起身來,驚惶失措地從放置扶手椅的書房裡逃跑出來,回到和式公館那邊的大廳。原先她沒打算把信的下半部讀完,而是干脆把它撕掉就算。但不知怎的卻總是有些在意,於是最終還是在大廳的小茶几前把整封信都讀完。

她的預感果然正確。

實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她每天坐著的扶手椅,竟然暗藏一個素昧謀面的男人。

「啊!太可怕了!」

她全身像被冰水淋過一樣,感覺透骨的寒意。她厲害地抖震,一直都沒有停下來。

遇上如此大事,她頓然發呆了,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要查看那張椅子嗎(?)這麼嘔心的事情怎可能做到?即使那裡已經沒人,但也一定殘留著食物和那人的污穢物。

「夫人,您的信。」

她嚇了一跳,把頭轉過來,看見一名女傭正拿著一封剛剛收到的信件走過來。

佳子下意識接過信件,正要拆開之際,卻突然被上面的文字嚇得差點把信件都掉在地上。這是因為信封上自己名字的筆跡跟剛才那封讓人毛骨悚然的信件的筆跡根本是一模一樣。

她一直猶豫未決,不知應否拆開信件。良久以後,最終才全身抖震的撕開信封閱讀起來。雖然信件的內容非常簡短,卻再次寫著讓她吃驚而意想不到的說話。



關於在下冒昧寄上信件,懇請老師海量,原諒在下。最近這些日子,我愛上了老師的作品。而在下寄上的另一封信,其實就是拙作。如果能得到老師過目和獲得老師的指教,那實在是我無上的幸運。因為某些原因,我寄上這封信以前已經先行寄上故事的原稿,相信老師已經過目。不知老師覺得故事如何?假如拙作能讓老師留下印象,實在沒有比這更讓在下高興的事情。

故事原稿沒有寫上標題,我想把它命名為「人間椅子」。

敬希見諒,就此擱筆。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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