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貓】第一章(一) 夏目漱石



這次翻譯的是夏目漱石成名作「我是貓」的第一章。雖說是第一章,但夏目漱石寫作時其實沒有想過繼續寫下去,所以第一章本身已經是個結構完整的故事。

以下是第一章第一部份的翻譯,希望大家喜歡。

(全章分成7部分,8799字,總閱讀時間約35分鐘。)



作品︰ 【我是貓】第一章(一)
作者︰ 夏目漱石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吾輩は猫である】


我是貓,到現在還沒有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出生,只記得自己在一處昏暗潮濕的地方「喵——喵——」聲哭叫的情境。

我在這裡第一次遇見人類,後來才知道他是人類當中最凶惡,被稱為書生的一個族群。聽說書生不時都會把貓兒煮來吃。當時我還未懂事,所以並沒有感到特別害怕。只是被盛在掌心時感到有點輕飄飄而已。

當心情平伏以後,我在書生的掌心上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人類。「人類真古怪」的印象到今天還留在我腦海之中。首先,理應長出毫毛的面龐卻是光禿禿的活像鐵水煲。在那以後,雖然我遇過不少的貓,但卻從未遇過擁有相同殘缺的貓。此外,面龐中央還有一處高高隆起的地方,煙霧不時從洞口冒出。煙霧的氣味嗆喉得要命。到最近我才知道那東西叫香煙。

我在書生的掌心上停留了一會,突然急速地晃動起來。我搞不清是書生在動還是只有我在動,只覺眼花瞭亂,胸口鬱悶得厲害,心想這回要喪命了。聽到撲通一聲後便昏了過去。記起的就只有這些,以後的事情無論怎樣都記不起來。

當我恢復知覺後,書生已經不在。原先在身旁的兄弟姊妹亦不見了,最要緊的母親也不知去了哪裡。此外,這裡跟以往居住的地方也很不同,這裡很明亮,明亮得令人睜不開眼睛。我覺得這地方很陌生,嘗試慢慢爬起來,但身體卻痛得厲害,只知道自己被人從稻草堆拾起掉到竹林來。

我好不容易爬到竹林外,看見前方有個大水池。我在水池邊停下試著打算以後的事,但卻想不出好主意來。心想假若叫幾聲,說不定書生就會走回來。於是「喵——喵——」的叫了兩聲,但卻沒人走近。

這時,風呼呼地吹,天色也漸漸幽暗起來。肚子很餓,但想哭卻哭不出來。沒辦法下也得找一處有食物的地方。於是我往水池的左側繞過去。雖然身體痛得厲害,卻還是強忍著沒有停下,最終總算到達一處嗅到人氣的地方。

前路茫茫的我從竹籬笆下的破洞鑽進一所大宅。命運真是奇妙。要不是剛巧籬笆下有破洞,我或許已經在路上餓死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上天註定」吧。這竹籬笆下的洞口,至今仍然是我探訪鄰居三毛時的通道。

雖然我已經走進大宅,卻不知應怎辦才好。這時天色已晚,肚子餓了,天氣也寒冷,雨亦開始下起來,此時已經不容許我再有半分猶豫。反正沒有其他辦法,就只好向著明亮溫暖的地方走。

回想起來,當時我其實已經走進大宅的範圍內。在這裡,我再次遇到書生以外的人類。我首先遇到一個廚娘。相比之前的書生,她更為暴戾,一看見我就抽著我後頸往外面拋。我心知不妙,但也只能瞌著眼聽天由命。

因為忍受不了飢寒交逼,所以我乗著廚娘不備又再次偷偷溜進廚房去。但沒多久又被她扔了出來。扔出來以後又爬進去,爬進去後又被扔出來。記憶中就是這樣重複了四五遍。

從那時開始我就很痛恨這廚娘,直至最近偷走了她的秋刀魚才總算吐了一口烏氣。當我再次快要被她扔出去之際,這家的主人從屋裡走岀來說道:「幹嗎吵吵鬧鬧?」

廚娘單手把我提在半空,向主人說:「我驅趕這流浪貓很多遍了,但牠卻硬要鑽回廚房來,煩死了!」

主人捏捏鼻下的黑鬍子望了我一眼說道:「那就留著牠吧。」

主人說罷走回屋內,他看來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廚娘一臉不願把我扔進廚房裡。自此以後,我就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了。


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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