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十夜】第七夜 夏目漱石 |急速西化的衝擊
今天發佈夏目漱石【夢十夜】的第七夜。
每當翻譯夏目潄石的作品時，不知怎的總是不能暢順完成。上一回翻譯「我是貓」是這樣，這回的「夢十夜」也遇上相同宿命。在翻譯第六夜以後，我到了京都修讀了三個月的日語。結果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不是做家課温習，就是拼了老命四處遊玩。結果三個月過後，一篇「日本小說翻譯室」的翻譯也沒有發佈。這星期回到了老家，也是時候收拾心情，重新出發，完成剩下的四夜，希望大家仍會繼續支持。
今天發佈「夢十夜」的第七夜。故事中，夏目潄石把明治維新後急速西化的日本比喻為一艘開往西方的輪船，藉著這一夢訴說了他對西化過程的見解。
以下是第七夜的翻譯，希望大家喜歡。
（本部分1196字，閱讀時間約5分鐘。）
作品︰ 【夢十夜】第七夜
作者︰ 夏目漱石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夢十夜】
第七夜
我在一艘很巨大的輪船上。
這艘輪船每天不分昼夜，無間斷地冒出黑煙，破浪前行。它發出巨大的聲響，但卻不知要開往哪方。只見太陽每天都像一把燒紅的火筷從浪底昇起，爬到高聳的桅桿正上方。滿以為它要高掛一會時，它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越過巨大船體，來到輪船前方。最終，像把燒紅的火筷掉入浪濤下，發出嗤嗤的聲響。每當此時，遠方碧綠的浪濤都會沸騰起來，映出一片蘇枋的深紅色。然後，輪船會發出巨大的聲響，追趕在太陽的後方，但卻總是追趕不上它。
有一回，我抓住船上某個男人問他：「這輪船是否正在開往西方？」
男人露出詫異的表情，盯了我好一會，最終反問我：「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輪船好像正在追趕落日。」
那個船上的男人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走遠。
「西行之日，盡頭在東？這話是真的嗎？東昇之日，故鄉在西？這話也是真的嗎？身在浪濤上，棲息船中，隨浪漂啊漂。」船上響起這樣的唱叫聲。我走近船頭，發現聚集了大群水手，正在拉扯粗大的帆繩。
我感到很不安，不知何時才能走到岸上，也不知輪船要開往哪方，只知它正在冒出黑煙，破浪而行。四周波濤異常遼闊，只能看見一片無盡的碧綠。波濤時而變成紫色，卻只有輪船四周才總是冒出純白的氣泡。我感到很不安，心想與其留在船上，不如干脆投海自盡。
同船還有很多乘客，看來大部份都是外國人，但容貌卻是各不相同。某天，天色陰暗，船身搖晃不定，一個女人倚靠在欄邊不停哭泣。用來拭乾眼淚的手帕是白色的，而她身上穿的卻是花布一樣的洋裝。當我看見這女人時，意識到悲傷的人並非只有我一人。
某天晚上，我走出甲板，獨自一人眺望星空。這時，一個外國人走近身旁，問我懂不懂天文學。此時的我，看不見生存意義，甚至已經想到尋死，實在沒必要認識甚麼天文學，於是我並沒有理睬他。外國人於是跟我說起有關金牛座上方北斗七星的事情。然後跟我說星星和海洋其實都是上帝所創造。最後，他問我是否相信上帝。我只是望著天空，沉默不語。
有一次，我走進船上的交誼廳，看見一名穿著華麗、背向著我的少女正在彈鋼琴，一名身材高大、氣度不凡的男士站在她身旁放聲高歌。看來二人都已經不在乎二人以外的事情，甚至是身處船上這回事也大概早已忘記。
我愈來愈看不見生存意義，最終下定決心尋死。於是在某個四下無人的夜深時分，我把心一橫縱身躍進海裡。然而 …… 就在我雙腳離開甲板，跟輪船再沒有任何關連的瞬間，我忽然珍惜起生命來。我打從心底感到後悔，但已經追悔莫及。無論怎樣，我都不能改變掉入海中的命運。只因船體興建得很高，所以即使身體離開了輪船，也不是說雙腳立即就碰到水面。然而，因為沒有可以抓緊的東西，我的身體愈來愈接近水面。即使我拼命把腿往後縮，但水面還是愈來愈接近。水的顏色是一片漆黑。
這時，輪船跟往常一樣冒出黑煙，在我身旁越過。我開始覺悟到儘管不知輪船開往哪方，還是坐在上面比較好。雖然我開始覺悟，卻沒有利用好這份覺悟，就這樣地抱著無盡後悔和恐懼，靜靜墮入漆黑的浪濤中。
第七夜完
快速連結
【夢十夜】第一夜
【夢十夜】第二夜
【夢十夜】第三夜
【夢十夜】第四夜
【夢十夜】第五夜
【夢十夜】第六夜
【夢十夜】第七夜
【夢十夜】第八夜
【夢十夜】第九夜
【夢十夜】第十夜
夏目漱石 其他作品
日本小說翻譯室 文章目錄
日本小說翻譯室 Facebook 專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