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貓】第二章（七） 夏目漱石
(如果這是你首次進入這網誌，請從故事的第一部分看起。)
【我是貓】第一章【我是貓】第二章（一）
作品︰ 【我是貓】第二章（七）
作者︰ 夏目漱石
翻譯︰ 小說熊 （日本小說翻譯室）
原文︰ 青空文庫【吾輩は猫である】
今早的年糕仍然顏色不變的黏在碗底。老實說，一直以來我都沒吃過年糕。看起來很是美味，但也有點噁心。
我用前爪把上面覆蓋的菜葉撥開。看看爪子，發覺黏上了黏糊的年糕外皮。
試著嗅它，嗅到猶如白飯從飯鍋裝到飯桶的香味。我左顧右盼想著是吃還是不吃。也不知是幸是不幸，這時剛巧沒人。整年都一個表情的廚娘正在玩板羽球，孩子們正在內廳唱著「你說甚麼兔先生？」。
假若要吃，現在就是時候。要是錯失這機會，不到明年也休想知道年糕的味道。
雖然我只是隻貓，這時卻領悟到一個道理。「所有動物都一樣，只要遇上千載難逢的機會，就算不太喜歡的事情也一樣照做。」
真心說，其實我也並不特別想吃年糕。愈看碗底就愈覺噁心。假如這時廚娘打開廚房門，或者小孩響起腳步聲走近，我都會二話不說的放棄，明年以前也不再想年糕的事。
我一邊緊緊盯著碗底，一邊祈望有誰快點進來。但始終沒人進來。我別無選擇，只好吃那年糕湯。我把自己的重量壓向碗底，深深咬了一口。用如此大的力度，一般東西都會給我咬斷，但怎麼竟然不是！想鬆開牙齒時卻鬆不開，想咬又咬不斷。認清年糕是妖魔已經為時已晚。就如掉進泥沼的人愈焦急就愈陷得深。我愈咬，嘴巴就黏得愈緊，牙齒亦愈動不了。咬是可以咬，就是無法干脆咬斷。
美學家迷亭老師曾說過我家主人不夠爽快。這話說得真好。這年糕跟主人一樣都是拖泥帶水。怎樣咬也像十除三一樣永遠沒完沒了。在這困惱的時刻我不知不覺領悟到第二個道理。「一切動物都可以憑藉直覺推算某件事物是否適合自己。」雖然已經發現兩個道理，但是因為正被年糕所黏，於是感受不到絲毫的愉快。牙齒深陷年糕之中，痛得如掉了牙齒一樣。
如果不盡早咬斷它逃走廚娘就要進來。孩子的歌聲好像己經停下，他們也定必快要跑到廚房來。困惱至極的我試著不停擺動尾巴，但卻沒甚麼用處，把耳朵豎起或垂下，結果還是一樣。
再想一想，耳朵和尾巴跟年糕也沒有甚麼關係。當明白到搖也好，豎也好，垂下也好，其實都是徒然以後，我停了下來。心想唯有借助前爪才有望擺脫年糕。
我舉起右前爪，在嘴巴周圍揩抺，但揩抺卻不能把它弄斷。我把左前爪伸前，試著圍繞嘴巴快速地畫圓圈。儘管如此施咒，惡魔還是沒掉下來。心想最重要是堅持，於是左右前爪交替使用。不過牙齒和年糕卻依然黏在一起。
由於麻煩費事，於是索性兩隻前爪一併使用。這時發生了一件不能解釋的事，我竟然單靠兩條後腿就站起來。感覺自己好像不再是貓。其實，這個時候是不是貓又有啥關係。我懷著誓要拿下年糕惡魔的決心在臉龐上亂抓。
由於前腳激烈擺動，於是險些失去重心倒下。在快要倒下之際，我用後腿作平衡。因為沒法站穩，於是在廚房中到處亂撞。沒想到我竟然如此靈巧地站起來。這時我突然領悟到第三個道理。「在危急時，平常做不來的事情也可以做得到。這就是所謂的上天庇佑。」
有幸受上天庇佑的我拚命跟惡魔作戰。這時我聽到腳步聲，感覺有人從屋內走出來。這時被人發現就出大事，於是我焦急地在廚房亂竄。腳步聲愈走愈近。遺憾的是上天的庇佑似乎並不足夠，最終被孩子們發現。
「貓兒在跳舞吃年糕湯！」他們高聲大叫。
第一個聽到叫聲的是廚娘。她放下板羽球和球拍從門口跑進來︰「啊！怎麼會這樣！」
身穿外套的夫人也說︰「這貓真討厭！」
就連主人也從書房走出來也說︰「你這混蛋！」
孩子們就只是不停說︰「有趣！有趣！」
然後大家好像約好一樣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我既憤怒又痛苦，舞又停不下，真的要命。當笑聲快停下時，那五歲的女孩又說︰「媽媽，貓兒真慘。」
然後大家再像力挽狂瀾般響起笑聲。雖然以往已經聽過很多關於人類沒同情心的事，卻從沒有跟這次一樣叫人感到如此憤怒。上天的庇佑最終消失，我再次像以往一樣回復四腳走路。難受得讓我差點翻白眼。
主人不忍見死不救命令廚娘︰「給牠拿走那塊年糕吧。」
廚娘用要不要再讓牠多跳一會的眼神望向夫人。夫人雖然也想看，但也不至於想弄死我，於是默不作聲。
主人回望廚娘再說︰「再不給牠拿下，牠就要死掉。快給牠拿下。」廚娘猶如夢在盛宴中被喚醒一樣，不情願地抓住年糕用力拉。
雖然我不是寒月，但也擔心前面的牙齒會否被拔掉。你問痛不痛？深陷牙齒的年糕被毫不留情地拉出來實在讓人難受。我這時體驗到第四個道理︰「一切的安逸都在經歷完困苦以後才獲得。」當我再次無事地望向四周時，家人早就回到內廳去了。
第七部份完
快速連結
【我是貓】第二章（一）
【我是貓】第二章（二）
【我是貓】第二章（三）
【我是貓】第二章（四）
【我是貓】第二章（五）
【我是貓】第二章（六）
【我是貓】第二章（七）
【我是貓】第二章（八）
【我是貓】第二章（九）
【我是貓】第二章（十）
【我是貓】第二章（十一）
【我是貓】第二章（十二）
【我是貓】第二章（十三）
【我是貓】第二章（十四）
【我是貓】第二章（十五）
夏目漱石 其他作品
日本小說翻譯室 文章目錄
日本小說翻譯室 Facebook 專頁